〔14〕

 


 

  落日已然墜入地平線,蒼白的新月悄然升起。

 

  「你還在啊。」

 

  伊利亞的將軍獨自一人坐在辦公桌前,身旁不像白日有大批的人跟進跟出、顧東顧西好像把他當成三歲小娃,外加一堆莫名奇妙的敬語,室內只有一道影子孤零零的投射在牆壁上,沒有人前的霸氣反而只有孤寂。

 

  沒有人知道,其實這樣的氛圍最讓他感到閒適自在。

 

  紙筆摩擦的沙沙聲沒有間斷的,一直寫寫寫。

 

  從正面看,索蘭席將軍的臉孔幾乎是半埋在厚厚的公文後。地上六疊是已經處理好的,上面批滿建議更改事項及相關單位的回覆;桌上七疊是待處理的,處理完公文時順便欣賞日出就是是他一天的開始。這樣看來,他的職位和工作內容似乎明顯不符,但他從來沒有絲毫怨言。

 

  有些時候,人是可以不求回報的。

 

  忽然,他開口。門外的腳步聲雖然已經刻意放輕了,但在這樣的夜深,再加上長年鍛鍊的警覺心,這樣還沒發現的話他也活該被殺幾百萬次。

 

  聽出來人的身分,其實他心裡也不無訝異。

 

  兩人的關係說是朋友又疏遠些,說是陌生人卻對彼此更熟悉些。

 

  目前姑且可以算是、站在同一陣線的盟友吧?

 

  門被人推開。來人有著一頭寶藍色、披垂至腰際的大波浪卷髮,略顯陰柔的五官,全身上下滿戴得珠寶首飾顯示出對方身分的尊貴。

 

  來人是一名魔法師,也是一名故友。

 

  魔法師塞馮面色憂鬱的走進來。

 

 

 

 

 

  隨意清了個位子坐下來,很鄙視這裡除了書還是書,就連惟二的椅子都拿去堆書的塞馮聽到索蘭席的說法,高高挑起的眉毛說明他的不悅。

 

  「哼。」發語詞,沒好氣的說「怎麼?不歡迎?難不成你們伊利亞這裡還容不下一個小小的客人?」

 

  「沒這回事。」索蘭席回應的語氣之順讓人覺得其實他根本沒在聽。從善如流,更像早已摸透對方脾氣。「只是在想你這次怎麼出來這麼久,不用回去嗎?」

 

  索蘭席沒有抬頭,看不見塞馮眼裡一瞬間閃逝而過的情緒。

 

  「不回去了。」索蘭席抬起頭,迅速看他一眼,塞馮將臉埋入膝蓋,半張臉陷落在陰影裡,臉上面無表情,更說明他內心裡波瀾壯闊「新登基的王是個蠢貨,那種國家不用回去也罷。」

 

  「那人民怎麼辦呢?」

 

  索蘭席用像是自言自語的語氣說,其實音量並未收歛,甚至罕有帶點譏誚的、甚至惡意的語氣。

 

  「一旦爆發戰爭,失去大魔法師支持的飛洛斯大概會死傷慘重吧。」只有少數人才知道,機械之國的美名仍舊建立在魔法的基礎上。

 

  而他最最厭惡的就是如此。放棄努力,和最不堪的一群人同流合污。

 

  「你安靜。」

 

  「這是可想見的未來,畢竟那些人最想做的就是引爆一場大規模戰爭。」

 

  伊利亞的西北方、翻過帕翠琳山脈就是有機械之國稱號的飛洛斯。近幾年來研發出的飛行器震驚全世,甚至因此被譽為”空中霸者”,也帶起一股機械理論風潮,是目前諸國中最不依賴魔法之力的國家。

 

  諷刺的是,輔佐國王的人卻是一名魔法師。

 

  塞馮沒有回應。

 

  但他握緊拳頭,蒼白的臉孔上有小幅度的扭曲,怒極使然。

 

  他們所稱的機械理論其實不過就是學習魔法的一種副產物,相對於人們稱為魔法的力量,是一種泛用性強大的通用理論,差別在於前者掌握在有錢人或貴族手裡,後者......按照他們的願景,將達到所有人都可為。

 

  但是按照當前飛洛斯的工業水平,其實這項理論在各個方面來看還不能算是完善,甚至在近幾年內隱有被奇塔利歐超越的態勢。

 

  那些理想主義者最後開始將腦筋動到別處去。

 

  沒有力量,就什麼也不是,不論個人還是國家,所以他們選擇藉助他人。

 

  而索蘭席現在也在逼他做出選擇。

 

  塞馮氣到臉色發白,不發一語。好半晌才從喉嚨深處發出聲音。

 

  「不回去了。再也、絕對、不要回去了。」

 

  「嗯。」

 

  聽到索蘭席不算回應的回應,塞馮勉勉強強壓下心頭竄起的怒火,硬是給他翻了個白眼。

 

  「你說得沒錯。」儘管如此,聲音還是帶有不滿,他想起自己原本來這裡的目的「我去見過她了。」

 

  索蘭席抬起頭,平靜的眼神只是注視著。塞馮最討厭的其中一件事就是看見這傢伙擺出這種嘴臉,好像什麼事都知道一樣,逼迫自己的心也得跟著平靜下來。

 

  「我承認一開始的確是我低估她了,那個小皇帝。」

 

  「是嗎?」看索蘭席一副天塌下來都還是那副死德性,讓人很想吐血「還有甚麼事呢?」

 

  「你很多管閒事。」塞馮冷冷的看回去「你自己呢?我倒想問問你究竟想什麼時候回去?」

 

  這傢伙不是這邊的人,也沒聽他說過自己從哪裡來,只隱約猜測到對方的處境與自己、與當時許許多多的孩子一樣,又有些不太一樣。

 

  在當時,這傢伙的劍術就已經居所有人之冠,在他看來簡直變態到一個極點。

 

  「叫那些傢伙去死吧。」索蘭席低低的笑起來,話語裡有某種陰冷的雜質存在「一輩子都不會回去了,下輩子叫他們也不用等了。」

 

  哼。「因為那位公主嗎?」

 

  「你認為呢?」

 

  索蘭席眼眸微斂,濃密的睫毛將深邃的眼眶隱藏在陰影裡,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我認為你犧牲的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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