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華恩睜開眼,映入眼中的是一片純白的世界。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單、白色的牆壁、白色的門,她發覺自己身處在一個近乎全白的房間,除了吊著的點滴和些許醫療器具以及自己以外,視野所見幾乎都是一片令人發狂的白。

 

  忍不住感到茫然與困惑。這樣子的環境、應該......是醫院吧?

 

  但自己為什麼會在醫院裡呢?

 

  粗略掃視過全身,發現胸前及側腹都纏上了繃帶,面積之大,看上去仍有些駭人,手臂上也有包紮過的痕跡,不過卻沒有絲毫痛感。

 

  沒有疼痛感卻包裹繃帶......這樣算是受傷了?還是沒有呢?  

 

  於是她做出若是讓醫生護士小姐還有另一位同伴看到,絕對會抓狂的舉動__她開始動手拆解繃帶。

 

  既然不會痛,代表沒受傷,最起碼沒有傷口,沒受傷,代表不需要包紮__她是這麼想的。

 

  ......咦?剛才有這麼暗嗎?

 

  這麼想的時候,她突然發覺自己籠罩在一片陰影裡,抬起頭,才發現是因為有人站在自己面前的關係。

 

  自己竟然連有人站在自己面前也察覺不到?大概是因為那是自己相當熟悉的身影吧。

 

  熟悉的他就站在她面前,面對著自己背著光線的身影略微低下頭,因此臉上的表情看著不甚清晰。

 

  抬頭看,發現是熟悉的身影。

 

  正想開口詢問。

 

  但緊接著身上劇痛襲來,拆到一半的繃帶”再度”染上血色。大片鮮紅濺上純白的床單。

 

  她愣住,一時之間反應不過,無意識的抬起頭,這次卻終於能看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他面無表情抽出劍,然後再一次,刺向自己__想起來了。

 

  當初是為什麼會受傷?原來是因為......

 

 

 

 


  噩夢情境結束。

 

  華恩的表情可說難看至極,或許是因為剛才做了噩夢的關係,臉孔面無血色,而在聽完她敘述的夢境之後,黑爾的臉色也同樣好看不到哪去。

 

  「我才不會做這種事。」沒頭沒尾的甚麼東西!

 

  他的抗議只招來華恩一記無奈眼神。

 

  「我知道,所以現在話題先不要在這件事上打轉好嗎?」然後她不自覺嘆氣。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現在是怎樣?他們流年不順嗎?最近應該到廟裡多走動嗎?華恩難得認真去思考這種事。

 

  可是寺廟中有香爐,線香上有火焰(雖然挺小的),冒著被火之主發現的風險去那裡根本是自殺式的愚蠢舉動。上一次才被暗算一把,她可沒把握這次能全身而退。

 

  想來想去,還是沒有半點頭緒,只有滿腦的莫名其妙。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嗎?

 

  這個想法是今年度的第幾次了啊?好絕望的感覺喔!這麼消極根本不符合我的形象!

 

  華恩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不過表面上她還是不動聲色,避免刺激黑爾。

 

  他們這些天來都往西疆之西走,何韻依也說過往這個方向走應該會有收穫,路途景色從熱鬧的城市過渡到偏遠邊疆的單棟房屋,漸漸的,有時候走個三四天都看不到人。

 

  想到這裡,華恩好似想到了甚麼傷心事,臉孔慢慢露出愁容......「都沒有好玩的東西好無聊喔!」

 

  「聽不懂你在說甚麼!你不是才做了奇怪的噩夢嗎?」這算甚麼發言?這傢伙一定要每次講話都有斷層嗎?

 

  挨罵的華恩扁扁嘴。又被罵了。黑爾的眼神現在看起來像要殺人。

 

  「我覺得啊......這種怪夢就算了,我們還是按照原訂計劃走吧。」她企圖大事化小。

 

  沒有告訴黑爾作這種夢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雖然一次比一次清晰,不過原因大概、是這個現在暫時組成的兩人隊伍,他們甩也甩不開的過去因果吧?

 

  這種事,除了親自登門去問候另一位當事人,也沒其他法子可解決。

 

  而所謂原訂計劃,指的是必須拜訪冰皇這件事。縱使沒有上次那群白癡人類意外召喚出冰皇這類(愚蠢)壯舉......然而為了達成目地,他們仍然非走這一遭不可。

 

  從黑爾的方向突然傳來巨大的聲音。

 

  嘖嘖,看看他臉色白得跟什麼似的,比她這個資深重傷患病人還像病人,雙眼無神盯著空中某處,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估計已經神遊不知到哪去了。

 

  「......黑爾,你的可可打翻了。」幸好這次不是熱飲。

 

  看著黑爾手忙腳亂的收拾殘局,華恩試圖安撫他。「放心,沒事的。」

 

  黑爾這才回神,嘴角抽了下,凶狠的眼神直瞪過去。

 

  華恩的回應是乾笑兩聲。差點忘記她上次才說完這句話就讓自己受傷,險些還斷送條手臂。

 

  「......的確,不去不行,這次都過分得欺來夢中了,有必要給予一些警告。」出乎意料,站起身的是黑爾。

 

  __喔喔!男人像這樣做出決斷的樣子很帥喔!

 

  一邊這麼想,一邊還是忍不住壞心眼一下。

 

  「真的嗎?你確定嗎?可是,有可能會”再”被關回去喔?」

 

  說甚麼要給予警告咧,該說是小命都難保才對吧?這次要面對的人可是冰皇喔?

 

  華恩對這名神紙的認識其實很陌生,但她還記得當時應召喚而來的冰皇、孤身傲立在景像殘破的狹小空間,那眼神裡擁有的專注和執著,近乎熾狂。真正失控發狂的人並不是最可怕的,她認為。

 

  而是像這樣、受困在理智之間的瘋狂才更加讓人驚懼。

 

  聞言的黑爾身體猛然一僵,他訝瞪過來,那一眼中包含許多東西。

 

  從沒看過黑爾的眼神、如此濃重的殺意針對的是自己,雖然八成是他過去下意識的習慣,華恩儘管動作停頓了下,轉瞬又是一臉雲淡風輕。

 

  「要是不想去就不要去了,去了大概會回不來吧?」儘管其實是自己的事,華恩還是把風涼話說得像別人的家務事一樣。

 

  明明就是刻意刺激,黑爾這次徹底沒了反應。

 

  「......還是得去,不去不行。」半晌,他才微聲說了一句。

 

  「嗯,那就走吧,還要趕路呢。」

 

  一邊注視著他的眼神,華恩甜甜的笑了。

 

  下定決心去做的事就不要後悔,會後悔的事就不要去做。

 

  擁有不應屬於自己的眼睛,因此擁有強大的術,雖然她也已為此付出相當的代價,在這之前和之後,她都不曾後悔。

 

  為了有過選擇的事情後悔,是自找的,而為了沒得選擇的事情後悔__那也是自找的。

 

  所以,她一直過得挺快活,也不想改變自己去傷春悲秋甚麼的。套句黑爾的話:她就只會把自己的包袱丟給別人而已!

 

 

 

 

 

  這時候的她,不可能想到之後事情的發展會如此失控。

 

  失控的程度簡直難以預測到讓人不敢置信。

 

  不敢置信的程度、就好像這時候的她也完全想像不到,日後的某一天,自己竟也會因為某件事而後悔不已。

 

  如今映在眼中最深處的,是那明明答應會陪伴在身邊的人__和那人墜落的身影。

 

  恨伸出去的手甚麼也抓不到,既然如此為何還要伸出去?縱使自己甚麼也不做,也不若掌心虛握卻只有空氣,還要讓人心冷。

 

  開始和另一人同行,也不過是這兩三天的事。

 

  在那之後,她一直一直想著。

 

  事情發生之後,不斷不斷後悔著。

 

  至今思緒還是時常一片空白,大腦渾渾噩噩度過大片時間。

 

  今夕何夕何年?難道這是非搞懂不可的事?她不以為然。

 

  一直想著__當時要是不這麼急著下決定的話,事情的發展會不會跟現在截然不同呢?

 

  「火蛾?你抓到甚麼了?」

 

  當她對上那雙眼睛的時候,時間似乎又開始重新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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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騎霾亂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