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他們正越過國境。

 

  低頭看,大地什麼表示也沒有,自然向來不分彼此。

 

  但地表被各種不同”雜物”標記出界。人類似乎總樂於將世界劃分成不同區塊,自以為是的行”佔領”和”征服”。

 

  視線微微抬高,輕巧的翻過山丘,那裡座落著一個小小的村子,主要聯外道路則另外設有管制進出的關口,穿著可供辨認制服的公務人員來回穿梭,間雜一些持槍警戒的軍人。現在各地情勢緊張,到處都有消息流竄,戰爭的煙硝似乎就纏繞在鼻尖、耳後。

 

  到處都有人說,惶亂驚恐的、說位在上位的神靈準備開戰了。

 

  那是真的嗎?真的嗎?

 

  沒有人知道。

 

  視線回到前方。全身罩著一襲土色斗篷的人正在和關口的服務人員對話,隱隱約約聽見什麼”祝兩位玩得盡興”和回應”我們不是來玩的”。

 

  唉呀呀,我們家的黑爾怎麼這麼可愛?

 

  談話到了終點,黑爾朝對方幾不可見的點點頭,看起來像是篷帽自己輕輕的顫抖起來,便開始往回走。

 

  「還在想那首歌嗎?」

 

  再回過神時,對方已經站在自己面前,細碎的黑色瀏海底下的表情是這幾個禮拜以來早就讓人看膩的、掩不住的擔憂。

 

  這表情,一點也不適合他。

 

  端坐矮牆上的的女孩反射性回以笑容,神情還有些恍恍惚惚。

 

  「欸、黑爾,那些女生都在看你耶,你要不要有個表示還是什麼......呃、這是不是吃醋的意思?」

 

  歪著腦袋,甫觸及對面的險惡空氣就讓女孩不由得縮了縮脖子,負面的不良情緒照在臉上、懸浮在大氣裡並擠壓成不均勻的團塊,感覺好像連空氣都要扭曲成黑色的了。

 

  「......」男子立刻移動身體擋住視線,一邊開始檢討自己的過於天真,他早該覺悟這個人不太可能會乖乖回答問題。

 

  「你聽。」果然,上一秒還在指手畫腳的女孩又兀自沉入自己的思緒。

 

  女孩將雙手放在耳後,即使不用如此,男子還是聽到了。

 

  又來了。是歌聲。一樣的歌。

 

  隨風飄送的歌,沒有起點、沒有目的地的歌。

 

  這段日子以來已逐漸習慣的歌。

 

  就在六天前,他們離開的第二個月,風將歌從埃法利恩的邊境捎來,襯著月和夜,引人迷醉。

 

  六天後,這段歌聲卻遍染都市,凌於雲霄,每每在夜迴時分繚繞不休。

 

  聽久了卻驚覺,那竟不似常人的歌。  

 

  溫潤輕柔,就像拂過耳際的清風。

 

  優美清越,像是水流淙淙、樹葉窣窣翻動。

 

  淡淡的,似乎勾起了點什麼,深鎖心底的記憶之盒又好像從來沒有過動靜。

 

  氣音綿長悠遠、底蘊深厚,像呼吸,像是與天地同調般的諧合節奏,像偶爾你我口中輕哼的無名小調。

 

  但這些都不正常。仔細聆聽過、用心思考之後,越發不似常人的歌。

 

  

 


 

  就曲子的調性推斷,這是西疆的小曲。

 

  樂音與受難之國,也是他們即將前往的方向。

 


 

 

 

  缺水、缺乏糧食以及民生物資,唯一不欠的大概就只有沙礫及風暴。

 

  這塊土地常年受到自然的侵蝕,也因此其上的人們除了強悍的民風,更重要也罕見的是還有著一顆懂得珍惜的心。

 

  這塊土地,據聞也是傳說裡的神曾經現身之處。

 

  放眼無際的黃沙鋪天蓋地,讓人容易心生孤寂和失落。蒼茫的天距離地表是如此的近,也許正是這種地方,才更容易讓人體認自己身處的空間何其廣闊、何其大。

 

  自己又是何其渺小。

 

  對於這個已然沉默的世界,自己又能做些什麼?改變些什麼?

 

  他們距離終點還遙,想著想著,有沒有答案似乎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那裡也許有他們正在追尋的解答,隨風傳遞的歌是這樣告訴她的、一個可能。

 

  莫途最後的話語還言猶在耳,關於他們下意識迴避的問題,所以即使只是一個微小的可能,她說什麼也不會放棄。

 

  沒錯,絕不能就此算了。

 

  即使這代表先前的預定行程要往後挪,但不去看看還真無法放心。

 

  那些關於沉默背後的真相__是真不知道,還是不去聽聞不去看?

 

 

 

 

 

  歌聲還未見停歇,現在時間約是上午六點。太陽稍稍露臉之後,四周溫度開始回暖,漸漸節節攀升,地表開始有些微的熱氣探出頭來。

 

  預感到接下來大概要重蹈先前為了尋找火之主,一路上所面臨的鐵板烤蝦待遇,男子嘆了口氣。

 

  「動身?」當他朝女孩伸出手的時候,表情已不見半點猶豫。

 

  女孩握住男子的手,慢吞吞起身,兩個人一起攜手跨越國境線。

 

  女孩繡著當地樸拙圖騰的靴子和男子深褐色的短靴,一齊、在沙地移動時發出沙沙的聲響。

 

  低著頭,腳踩的地面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但就是這沒有形的界線,注定要讓眾多生靈爭鬥不休,就是自命高高在上的神靈也不例外。

 

  突然。

 

  突然地、像是被觸動了什麼,女孩扭頭看向黃沙漫漫的來時路,直挺的昂起頭,開始似是在聆聽,而後像驟失興趣、軟軟的垂下。

 

  很近。

 

  但太近了。

 

  「怎麼了?」

 

  男子察覺一絲猶豫從握住的手上傳來,回頭卻見手的主人側過頭,不知道想了什麼。

 

  「沒什麼。」

 

  但看那副狡猾的神態,分明是又準備算計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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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騎霾亂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