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色夜饗 with stories

[02]　

　　路線在中途就偏離，徹底脫序。

　　踏入第一個城、西疆邊境的拉吾爾之後，跟著身邊的女孩在陌生的城市裡彎彎繞繞，男子的眉頭越皺越緊，困惑和緊張的神色交互出現在他臉上。

　　她看起來對街道相當熟悉，但又像只是信步漫走。

　　當他終於忍不住提出這個問題之後。鏘鏘！女孩拿出掌心的微型投影地圖，獻寶似的朝他晃晃。

　　「”是要往西疆嗎？那不做點準備怎麼行？”」她模仿旅行商販兜售商品的語氣，朝他搖搖食指作出不敢苟同的表情，活靈活現，然後回復到正常的說話方式，一邊用有些受不了的表情看著他「我們可是要到西疆呢，這裡的街道不可能和埃法利恩一樣整齊啊，到處都是小路和狹窄的巷道，一不小心迷路也很正常嘛。」

　　男子看著她這樣難得的舉動，哭笑不得。

　　將微型地圖攢在手心，輕輕的、拋了又拋，眼角偷偷的往旁偷瞄。話意未竟，敢情她想玩接龍呢！

　　「也很適合玩捉迷藏吧。」男子大約可以猜想到她的目的。畢竟背後的聲音實在跟得又緊又密。

　　就算要假裝不知道也實在太困難了點。

　　前方在追尋不知名的歌者，後有來意不明的追兵。要論把場面弄得混亂，有誰能比得過自己身旁的小不點？

　　「當然，沒事找事的傢伙，怪誰呢？」女孩的笑靨燦爛如華。

　　啪噠啪噠啪噠。

　　男子和女孩。

　　兩者神態悠然的跑過街道，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就地開啟了場地巨大的捉迷藏，作出像是靈巧的鑽過垂掛衣物下方的空子、隨著市集內的人潮快速移動、偶爾穿過正大聲嘻鬧著的孩童中央、或是從理應是死路的小巷中消失無蹤這樣的舉動，每一樣都足以讓後方追兵感到頭疼，但或許是因為對方人數眾多的緣故，不管走到哪，都能聽見不自然的腳步聲，或者怪異的盯視目光。

　　時間一拖長，領在前方的嬌小身影步伐開始慢下來。

　　「怎麼？」身後的男子注意到他們已經離出城城門不遠，位置有些太偏僻「累了？」

　　不到幾個星期以前，他們才受到其他勢力的襲擊，雖然之後的情況可以算是不了了之，不過女孩也在那場襲擊中受到重大攻擊，損傷暫時無法估計。

　　他不清楚女孩的身體狀況。一方面要瞞怨對方的刻意隱瞞，不過受到精神攻擊傷害相較起物理性傷害不容易弭平，關於這點他還是知道的。

　　可能、最嚴重的後果會導致她的術的消失。

　　不曉得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別擔心。」

　　將兩個人牽著的雙手晃了晃，臉上表情雖然都還是一派輕鬆，但一個瞇起眼、盯視對向逐漸聚集的黑影，另一個維持四周警戒。

　　「只不過有些事想請教罷了。」

　　簡短的兩三句交換過，四周的包圍網也迅速完成，男女老少外國本地各色皆有，但仔細看看，那全是運用特殊化妝技術達成。為了融入人群而不引起恐慌或者注意。

　　相較於火之主扔出來的火獸，對方顯然在數量上又是壓倒性優勢。

　　「應付起來會有些麻煩。」男子。

　　「好大的手筆！」

　　男子唯一能從女孩臉上觀察到的只有不合時宜的咧笑，這傢伙肚子裡又裝些什麼壞水？

　　但當他想要仔細觀察的時候，包圍網開始出現騷動。

　　「第一次接觸。」

　　隨著枯燥的聲音、像是人類常用的一種紀錄式儀器的制式設定音響起後，密密麻麻的包圍網出現了一道明顯缺口，一名男人排開眾人，從那之中走出。

　　「啊啊，幸會幸會，能在這個地方碰見兩位真是天大的驚喜。」

　　男人的年紀大約在三四十歲上下，處於人類一生中僅有一次的黃金壯年，有著日曬留下的淺褐色皮膚和看得出稍微鍛練過的體格，五官立挺但普通，惟一值得一提的是臉上一直帶著友善的微笑，令人厭惡的是那微笑總是維持近乎標準或稱完美的弧度。

　　除去他選擇的接觸方式和莫名熟絡的語氣，看起來就和一般人沒什麼兩樣。

　　但是他的眼睛卻昭示出了某種異樣，炯炯有神，微微的瞇成了笑臉的弧度，卻像是大型食肉動物的狩獵用眼神，閃爍精光。

　　「我的名字叫凱特安諾。」

　　在第一次接觸的瞬間，捉迷藏的鬼和人的立場、獵物和獵人的立場，就全都顛倒過來了。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佐羅爾。」黑髮的男子望向影子低語。

　　「那麼，哀傷與喜樂之國的司令官找兩個無名的小人物有什麼事呢？」女孩倒是囂張得直接把對方的身分都抖出來，可以看到自稱凱特安諾的男人眼神漾起微波，隨即回復平靜。

　　這世上，明顯宣告建國成立的人類國家只有四個，這四者更分別結合各自的理念、或者普世所給予他們的不同價值，以為別號：夢境與延續的菲利斯、現實與狂熱的埃法利恩、樂音與受難的西疆、哀傷與喜樂的佐羅爾。　　

　　也有一說，這是最後消失前的神賦予他們的過去、現在、以及未來的展望。

　　「兩位果然百聞不如一見，不輕易讓人感到失望。」

　　他發出輕輕的感嘆，動作到位、姿容得體，嗯，訓練有素。

　　雖然不甚明顯，唯有眼中閃爍的光芒更熾。

　　天知道他在說甚麼。華恩感言。

　　「那倒是得視貴國的態度，嗯？」她故作姿態的環看四周。為了抓兩個小人物竟然出動了佐羅爾對外鎮壓作戰部隊整整三個小隊。就連先前挨法利恩和菲利斯也不過合出一隊，雖然後來還加派烏索迪這個老狐狸精「看來是讓人有些失望呢。」

　　「與本國立場無關，今天只不過是我”個人”想要邀請兩位來場私下談話。」笑容不變，凱特安諾揚手、乾脆的撤去了包圍網。

　　「談話？那應該是建立在雙方都有意願而且處於願意和平交談的氣氛之下吧。」

　　「就是這樣，沒有和平沒有誠意也沒關係，我們也沒有想和你談話的意願，還是就此告別吧！」

　　看著這兩人一撘一唱好不和諧，凱特安諾的表情經過長年的特殊訓練，不會輕易表露在外，即使如此，他的心裡現在也不存在憤怒或者輕蔑這類低俗的感情，只有玩味。

　　眼前這兩位，毫無疑問是人類。

　　但最令他、令所有知曉部分內情的人來說，這同時也是最不可思議的一點。

　　「兩位聽過”影子歌”嗎？」他決定直接切入正題。

　　他沒漏看男子一瞬間困惑的反應，隨即是繃緊神經警戒；一旁的女孩則無動於衷，但緊鎖定的眼珠子明擺著興趣濃郁。

　　找到溝通的方法了。

　　「你知道些什麼？」男子神情不放鬆警戒。

　　他雖然不知道那是甚麼，但對方輕易派出這種陣仗，為的只有一件事。

　　肯定和正常人類社會搭不上關係！

　　「不過打個商量罷，我們想和兩位做點交易。」微笑。

　　「我們？」男子皺著眉。通常這樣說都代表他們將要偏離本來目標更遠。

　　「你們有想要交換的東西？」女孩好奇。

　　「當然，這就是我找上兩位的原因。」

　　他再次躬了躬身。

　　「那麼，讓我們的談話換個地方繼續，兩位應該不反對吧？」